告别了藤木晃,灿星婉拒了日向勇树要送他回家的好意,选择独自撑伞回去。
他走的很慢,一步一步踏在昨夜雨后的水洼里。
伞檐压得低低的,为少年挡去了正午热烈的阳光。
他浑浑噩噩地站到一家偏僻的忍具店前,看着那斑驳掉漆的牌匾,恍惚觉得有些熟悉。
戴着老花镜的老板正支着一张板凳坐在门前,手上的报纸被翻动得哗啦作响。
“下雨了吗?”
茫然的少年直到第三遍听到这句问话之后才动了动僵直许久的目光,望向那个依然盯着报纸的老板:“您在问我吗?”
老板推推鼻梁上的眼镜,终于舍得将目光从报纸上挪开,转头望向四周:“除了你,还有别人在打伞吗?”
“…”少年越发压低了伞,担心是自己站在这里影响了人家做生意:“打扰了。”
他迈动脚步就要离开,却意外又听到了老板的挽留:“要进来看看吗,屋里可以躲雨。”
…真是奇怪的老板,明明其实并没有下雨。
灿星这么想着,却鬼使神差地站定,在站起身做出邀请姿态的老板的注视下,收起伞走进店里。
看看就看看吧,反正回到家里也是一个人待着,就连修炼刀术都变得有些索然无味。
刚刚跨过门槛,一股陈年腐朽的味道就扑面而来,站在灿星身后的老板快走几步去各处打开窗户:“啊,闷久了连屋子都带上了我的老人味,真是抱歉啦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
将伞插进门口的伞桶里,少年沿着四周的墙壁漫无目的地闲看起来。
店里的忍具类型还挺齐全的,灿星在战场上见到过的忍具这里基本上都有。
他出神地凝望着那些杀人利器们,几乎不用多去思考,如同本能地就开始判断起应对这些忍具时需要做出什么反应,每一样在刺入人体时会造成什么伤势。
咣当!
大腿撞倒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响动,灿星瞬间从幻梦一样的失神状态中清醒过来低头看去。
倒在地上的是一把锈蚀的长刀,少年将它拎起时为着那份远超寻常的重量而惊到,久远的记忆终于开始缓缓浮现。
啊,怪不得感觉熟悉,原来他确实曾经来过这里——在几年前。
他还记得,这把刀是老板儿子的武器。
“看起来你和它非常有缘呢。”
老板走过来,接过少年手中的长刀,抬手一寸寸抚摸着其上的锈痕,语气感慨。
灿星问道:“您还记得我?”
明明只有过一面之缘。
老板重新将长刀摆回角落,笑着回答:“啊,是啊,我还记得呢,那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,大概是刚刚成为忍者吧,现在已经那么大啦!”
老人絮絮叨叨着说起一些陈年旧事,几乎都不是少年当年所来时发生的事情,灿星对那些旁人的八卦也不感兴趣,抿了抿唇赶紧扯开了话题:
“您的儿子还没有回来吗?”
老板怔住,话语就像被掐断了似的戛然而止,被老花镜片放大了的眼珠瞪大,倏忽微光自其中浮现。
这位满头华发的老人突然激动得一把拽住少年的胳膊,蹒跚的脚步迈出了一种雀跃的情绪:“你跟我来!”
他带着灿星来到门口的柜台前,打开最下方的柜子,将里面的内容展示给了这个顾客看——里面被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报纸装满了。
灿星疑惑:“这是?”
老板颤颤巍巍地拿过自己刚才一直在看的报纸,在柜面铺展开,指着其中一处内容冲着少年开口:“你瞧,这是我登报的寻人信息,每三个月我就会写信过去让报社为我增加这一块内容……”
老板的眼睛闪闪发亮:“你也觉得吉十郎还没有死吧?大家都不相信我,真是的…明明就没有找到他的尸体,怎么能断定他就是死了呢?战场那样大,吉十郎也许只是出了意外迷路了,不知道回家的方向……只要我坚持着登报为他指引归路,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回到我身边的!”
干枯的手抓住了少年的衣袖,那双生着白翳的混浊眼瞳哀求似地看过来,老人佝偻着背,声音颤抖:“对吧?”
那一刹那,灿星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谁握住了,并不用力,但抓得人浑身难受。
他无法回答,几乎是逃跑一般离开了那家店铺。
好可怕,那种如同整个世界都压在心脏上的沉重感,那种明明眼眶酸涩但流不出一滴泪的异样感,那种心脏分明还在跳动但身体却好像变成了木偶一样的恐怖感!
太可怕了!
很难想象一名忍者要持续奔跑多久才能喘息得如此剧烈。
可是仅仅只是从忍具店回到家里,灿星就难以忍受地按住胸口,像是一条即将在岸上被渴死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。
他背靠着大门,将全部身体的重心都倚靠其上,拼命摄取着家中熟悉的空气。
挂在脖颈处的项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敲击少年的锁骨,节奏缓慢得仿佛是有谁在耐心地拨弄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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