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婉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粗麻纸上"韩立"二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
前世记忆突然翻涌——那年在历史系资料室，穿墨绿卫衣的男生抱着《安禄山事迹》凑过来，发梢沾着图书馆外的银杏叶："婉儿，你说安史之乱要是早三年爆发，长安西市的胡商是不是连账本都来不及收？"
她猛地抽回手，腕间银镯撞在妆匣边缘，"当啷"一声惊得青竹缩了缩脖子。"去把系统界面调出来。"她声音发紧，前世那个总爱用马克笔在《资治通鉴》上画问号的男生，怎么会和玄都观里那个袖藏吐蕃锦的道士重叠？
青竹刚退下，案头便浮起淡金色光晕。
苏婉儿指尖轻触空气，"青史补阙"的界面如涟漪般展开。
她输入"韩立 道士 天宝九年"，系统提示音比往日急促三分——淡蓝光屏上浮现出模糊影像：洛阳长街飘着糖画香气，穿月白道袍的青年正与穿绯色官服的男人低语，那官服上的雁纹分明是五品散骑常侍的纹样。
"裴炎？"她脱口而出。
前世文献里，这位洛阳豪族出身的官员在天宝十年突然辞官，史书只写"染疾归乡"，此刻影像里他却攥着半卷泛黄的帛书，抬头时眼中闪着苏婉儿熟悉的光——就像她第一次在系统里看到"安史之乱"四个血字时的模样。
"未来之人？"光屏边缘跳出一行小字，是系统根据影像解析的对话片段。
苏婉儿的呼吸陡然急促，指尖几乎要戳穿光屏："他说自己是未来之人，还送了《大唐逆局策》......"
更漏滴了七声，她才想起要召人。
青竹刚掀开门帘，她已抓起案上的《齐民要术》往外走："去请王御史和杜员外郎，就说有急事商量。"
王敬之来得最快，官靴踏得回廊石板咚咚响。
他掀帘时带起一阵风，吹得烛芯噼啪爆响："苏娘子这三更天的......"话音戛然而止，因为他看见杜鸿渐正从另一侧推门进来，腰间玉佩还沾着未干的露水。
"两位请看。"苏婉儿将密信和系统影像投影在墙上。
王敬之的瞳孔骤然收缩，手指几乎要戳到投影里的月白道袍："这道士我上月在崇仁坊见过！
当时他说要给波斯商队算风水，可那商队的骆驼鞍子绣的是吐蕃赞普的九瓣莲花纹！"
杜鸿渐的拇指抵着下巴，目光在"韩立"二字与苏婉儿紧绷的下颌线间来回："苏娘子说这名字与你前世有关？"
"他是我大学同学。"苏婉儿喉结滚动，"我们曾合写过《安史之乱时间线考》，他总说'历史不该是定数'。"她指向投影里裴炎手中的帛书，"《大唐逆局策》......我系统里也有类似的策论，只是我的是'平叛'，他的是'逆局'。"
王敬之猛地拍案，茶盏跳起来又落下："所以那道士早我们两年介入！
他给裴炎的策论，极可能是在教吐蕃怎么搅乱陇右！"
"不止吐蕃。"杜鸿渐的声音像浸在冰里，"裴炎的族弟在范阳做参军，上个月刚递了调令去平卢军——安禄山的平卢军。"
苏婉儿的指尖抵着太阳穴，前世记忆与现世线索在脑内炸成烟花："他比我早穿来至少三年。"她抓起案头的《孙子兵法》，书页在指缝间簌簌作响，"所以玄都观那次他说我'大凶'，是因为我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局！"
王敬之突然按住她的手背，掌心的温度透过丝帕传来："苏娘子，需要我们做什么？"
"明谦带暗卫去洛阳。"苏婉儿抽回手，在案上铺开长安舆图，"查天宝九年所有姓韩的外乡书生，尤其是会说吐蕃话、懂兵法的。"她又指向杜鸿渐，"裴炎旧部里有个叫周元的幕僚，去年在扬州卖过《农桑辑要》——我用系统兑换改良版治蝗术，他若听说苏家有新的农书，必定会来投。"
"治蝗术当饵？"杜鸿渐挑眉，"好手段。"
王敬之已摸出腰间的象牙虎符："我让御史台的人盯着崇仁坊的吐蕃商队，若那道士再出现......"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。
三人直谈到五更天，晨雾漫进窗棂时，王敬之的官袍已染了层白霜。
他起身时踢到脚边的炭盆，火星噼啪溅在舆图上，烧出个焦黑的小洞——正好在洛阳的位置。
"三日后我去洛阳。"苏明谦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。
他倚着门框，玄色劲装还带着夜露，"暗卫已经查过，裴炎的书童上周去过龙门石窟，怀里揣着个檀木匣。"
苏婉儿望着这个从小护着她的兄长，喉间发紧："当心《逆局策》里的陷阱。"
"阿妹的系统能查错，我的刀也能。"苏明谦拍了拍腰间的横刀，刀鞘上的云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
接下来的七日，苏府像被投入沸水的茶饼，表面依旧是赏菊宴、绣牡丹的太平模样，内里却翻涌着暗潮。
苏明谦带着暗卫扮作盐商出了春明门，王敬之的御史台差役开始在西市盘问胡商，杜鸿渐则每日午后去东宫，袖中总鼓鼓囊囊装着新抄的农书。
第七日酉时，青竹捧着个包着蓝布的木匣进来，发梢沾着桂花香气："周先生求见，说带了裴大人当年的手札。"
木匣里的纸页泛着旧茶渍，苏婉儿翻到第三页时，指节骤然收紧——墨迹斑驳的行草间，清晰写着："韩先生言，天有二日，必有一坠。"
"天外来客......"她轻声念出页脚的批注，窗外的桂树突然被风卷起，金黄的花雨扑在窗纸上，像极了系统界面的光粒。
案头的系统光屏突然亮起，比往日更灼眼的金色提示跳出："检测到同源宿主信号——"
苏婉儿的呼吸几乎停滞，指尖悬在"是否激活"的选项上方。
窗外的桂香混着若有若无的梵音飘进来，像是来自很远的洛阳，又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召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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