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人!”苏若还要再辩,却立刻被赵川打断。
“放肆!”赵川一拍惊堂木,浓眉一竖,“公堂之上,岂容你在这里置喙?你先前的秀才身份因为你是逃犯的缘故,皆已报了学政给你消了去,不觉耻辱反而还敢在这里给本令拿谱?来人,给我掌嘴!”
立刻便有官差应声,下去对着苏若便是啪啪几巴掌。
谢晚宁心中重重一缩。
狗官!简直欺人太甚!
幺娘浑身剧颤,巨大的恐惧和冤屈瞬间淹没了她。她急切地张开嘴,喉咙里发出急促而破碎的“嗬……嗬……”声,如同离水的鱼,拼命地摇头,泪水汹涌决堤。她双手焦急地比划着,指向自己的喉咙,又拼命指向跪在一旁的苏若,最后指向地上,做出挖掘的动作。
她在试图说出哑药的真相、苏若的无辜,然而,她的手势再急迫,在满堂心怀鬼胎的人眼中,也只是绝望无助的挣扎,是“哑巴”无意义的动作。
“竟做些什么鬼动作?”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毒蛇,死死钉在幺娘身上,带着恶意的刁难伸手去抽长签,一丢。
“若是没有话说,那便是默认!来人啊,先把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打……”
“嗖!”
不知哪里来卷来一阵风,带着破开空气的震音,从人群中飞出,赵川还没来得及反应,便只看见寒光一闪,接着那本来该落地的长签瞬间飞起,紧紧贴着自己的鬓角飞了出去,“咚”一声钉在了身后檀木屏风上。
赵川愣了愣,看了看贴着官服滑下的发丝,又扭头去看身后那被匕首钉住的签子,这才反应过来,身子一缩,便往桌下钻。
“来人啊,有刺客要行刺本官!”
然而还没等衙役动起来,乱糟糟的人群里谢晚宁突然迈步而出。
她的脚步很轻,落地无声,却将身边一切来阻拦的人无声推开,无论如何也近不得她的身。
她无视那瑟瑟发抖的赵川,十分豪迈的便往堂上走,拔下那钉在屏风上的匕首,顺手又将那定罪的长签往签桶一插,这才低头很是惊讶的看着那赵川。
“呀,县令大人,您怎么趴在桌子底下?”
然而不等他回答,谢晚宁便立马很贴心的帮他想好了理由。
“您这个习惯好。当县令嘛,自然要多接地气!”
“哪里来的贱人竟敢当堂行刺,还如此嚣张?”眼见着谢晚宁是个女子,赵川有些狼狈的从桌下爬出来,很是不屑的扫了一眼,立马就要唤人将她拿下。
“真是放肆,你是哪家的丫头这样不知事儿?如此抛头露面,毫无姑娘家该有的脸面体统,像你这样的女子合该沉塘……”
“抛头露面就该沉塘?”谢晚宁拨开挡路的闲汉,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踱到堂前,抱着胳膊,下巴微抬,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睨着又爬回座位,强作镇定的赵县令。
“我又不是见不得人,凭什么不能出门?”
赵川被她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,惊堂木拍得震天响,试图用官威压人。
“放肆!伶牙俐齿!律法虽无明文,然圣人教化,女子当以贞静为要,无才便是德!你如此狂悖,毫无闺阁体统,在此公堂之上大放厥词,成何体统?简直……简直……”
“哟呵,无才便是德?”谢晚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夸张地掏了掏耳朵,“赵大人,您这圣贤书读得可真够活学活用的啊!”
她上前一步,气势陡然凌厉,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公堂,带着刺骨的嘲讽。
“敢情在您赵大人的治下,女子就该是个木头桩子,杵在家里当摆设,打不还手骂不还口,被人污蔑了也得乖乖认命,最好连喘气都别出声儿,这才叫有德?您这德的标准,可真够别致!您是怕这世上的女子但凡有点脑子,有点骨气,就能把您这样脑子里灌了陈年浆糊的糊涂官给比下去吧?”
“你!你强词夺理!妖言惑众!”赵川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谢晚宁的手指都在颤,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紫。
他想骂,却一时找不到更犀利的词来反驳;
他想打,又忌惮刚才那神出鬼没的飞刀。
这死丫头,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?
“我说赵大人,大清早的,火气别这么大嘛!”谢晚宁语气调侃,“气大伤身哦!”
赵川被她这混不吝的态度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,惊堂木拍得山响:“放肆!你是何人?敢在公堂上嬉皮笑脸?!”
“小女子姓梅,名啼童,”她笑嘻嘻地拱了拱手,动作敷衍得像在赶苍蝇,“路见不平,专治各种不服,尤其是这种睁眼说瞎话、欺负哑巴的戏码!”
梅啼童?没体统?
赵川顿时一噎。
当他听不出来吗?
公堂之上,竟被一个女子堵得哑口无言,赵川觉得自己一张老脸算是丢尽了。
“反了!反了天了!来人!给我就地拿下!”
“谁敢?”
突然有人从拨开人群,飞身而来,一人二话不说,手中短刺一掣,凌冽之气三丈外便森寒透人,惊得上前准备拿人的衙役下意识后退。
然而退了两步,又见身后不知何时又立了几人:
一人负手而立,正气凌然,目光一一扫过众人,摆好起手式,一看便是练家子;
另一人个子不高,头发炸起,一条粉红色裤带松松垮垮的系着摇摇欲坠的裤子,手持板凳作势要砸;
另还有一个五颜六色的少女手持弯刀,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,“唰唰唰”几下便砍开幺娘身上的绳索将她扶了起来,顺带还白了赵川一眼。
“看不起女人的都不是好东西!”
“你,你们!”赵川大怒,手指对着众人指指点点,“哪里来的匪徒作乱?还敢擅自给犯人卸绳索?反了!都反了!本官定要……”
“定要如何?”
一个清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声音,不高,却清晰地盖过了赵川的咆哮,穿透了整个喧嚣混乱的公堂。
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,让原本剑拔弩张、人声鼎沸的公堂瞬间一静。
所有人的目光,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来源望去。
公堂门口,不知何时已静静停了一顶素雅的青布小轿,帘子此刻被一只骨节纤长的手轻轻掀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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