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后的暮色裹着残阳,我捧着梦玉站在太虚幻境的台阶上,看金红的光漫过"梦玉学院"的新匾。
母亲说过的"站在阳光下的模样",此刻正活灵活现地铺展在眼前——绣娘举着《染织要诀》跑过田埂,船家女踮脚把《运河图》贴在女学墙上,连从前躲在屏风后的公府小姐都攥着诗稿往议事厅挤。
"灵玉。"探春抹着眼泪拍我肩膀,"去给你娘烧柱香吧,她该看见了。"
我攥紧梦玉往山脚走。
母亲的墓前新栽了两株西府海棠,是宝玉哥哥亲手种的。
他正跪在碑前,玄色衣摆沾了草屑,手里攥着半块没烧完的纸钱。
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,我看见他眼尾的红,像要把整颗心都烧穿。
"灵玉来了。"他声音哑得厉害,伸手要接我怀里的梦玉,又突然缩回,指节抵着唇闷笑两声,"你娘总说这玉烫人,我偏要碰——结果每次都被烫得跳脚。"
我蹲在他旁边,把梦玉轻轻搁在碑前。
母亲的名字刻在青石板上,"林黛玉"三个字被他擦得发亮,连笔画里的土都抠干净了。
"我立誓。"他突然挺直腰板,对着墓碑一字一顿,"只要我贾宝玉活着一天,新政就一天不塌;女学的灯就一天不灭;天下女子的梦......"他喉结滚动,"就一天不碎。"
暮色渐沉时我回了红妆书院。
月上中天,我裹着斗篷去西厢给宝玉哥哥送参汤,却见窗纸漏出一线微光。
推开门,他正坐在案前,手里攥着通灵玉——那玉泛着幽蓝的光,竟在案上投出个模模糊糊的影子。
"玉儿?"我端汤的手一抖,参汤溅在门槛上。
宝玉猛地抬头,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:"灵玉别过来!"他把玉按在胸口,可那影子却越来越清晰——是母亲!
月白衫子,眉尖一点朱砂,正垂眼盯着他掌中的玉。
"此玉可存梦影,然需以神魂为引。"母亲的声音像浸在水里,闷闷的,"宝玉,我要把梦玉之力封入通灵玉。
往后你见玉,便如见我。"
"林妹妹!"宝玉扑过去要抓她的手,却穿过了影子。
他额头抵在案上,肩膀剧烈颤抖,"你又要做傻事是不是?
上次为了救湘云咳血三天,上上次为了改税则累晕在书案......"
"傻宝玉。"母亲的影子抬手,似要摸他的脸,"梦玉之力不能断。
灵玉才五岁,我得给她留些底气。"
我攥紧门框,指甲几乎掐进木头里。
原来母亲这些天总说"乏了",总在偏殿一坐就是半日——她是在攒着力气施法!
第二日清晨,我端着药碗去暖阁,刚掀门帘就见母亲倚在床头,手里攥着梦玉和通灵玉。
她的脸白得像纸,额角全是冷汗,可眼睛亮得吓人,像寒夜里的星。
"灵玉。"她冲我招手,"来。"
我扑过去跪在床前,她把两块玉贴在一起。
梦玉突然发出蜂鸣,金纹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,在她手臂上织成金红的网。
通灵玉跟着发烫,我看见一道淡金色的光从梦玉里钻出来,像条小蛇似的游进通灵玉。
"娘!"我急得去拉她的手,却被烫得缩回。
"别怕。"她笑,可那笑比哭还让人心疼,"这是最后一次了......"话音未落,她突然呛咳起来,帕子上洇开血点子。
我急得要喊人,她却攥住我手腕:"别急......我得教你识梦。
去把冷月师傅请来。"
冷月师傅是前朝女将,腰里总别着把锈了的剑。
她进暖阁时眉峰皱得能夹死苍蝇,可一看见母亲,立刻单膝跪地:"末将在。"
"从今日起,你教灵玉识梦。"母亲把梦玉塞进我手里,"梦玉非器,乃心。
以情为引,方可通梦。"
冷月师傅的训练从午后开始。
她让我坐在蒲团上,闭眼,手捧梦玉,"感受它的脉动,像数自己的心跳那样。"
我闭着眼,起初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。
渐渐的,鼻尖泛起母亲常用的沉水香;再后来,手腕上有温热的触感——是母亲的手!
她轻轻握着我的,在我耳边说:"灵玉,往前看。"
我猛地睁眼,眼泪"唰"地掉下来:"娘亲!
我在梦里看见你了!
你穿着月白衫子,站在桃树下!"
暖阁里"哐当"一声,是冷月师傅的剑掉在地上。
她瞪圆了眼,又惊又喜:"小主子竟真能......"
母亲靠在床头笑,连咳都轻了些:"灵玉随我,心纯。这便对了。"
可当晚我就做了噩梦。
我站在一片黑雾里,耳边全是尖啸。
有个穿黑斗篷的男人冲我扑过来,手里举着把泛绿的刀:"交出梦玉!"我吓得要跑,可脚像陷在泥里。
突然,梦玉在我怀里发烫,金光照亮黑雾——母亲站在我面前,手里也握着梦玉,目光冷得像冰。
"梦非虚,心为实。"她的声音像晨钟,"若无真心,何以入梦?"
那男人怒吼着挥刀,刀却砍进母亲的影子里,溅起火星。
他突然抱头尖叫:"我的魂!
我的魂!"黑雾里腾起火苗,烧着了他的斗篷,他在火里打滚,可那火只烧魂,不烧肉。
"灵玉!
灵玉!"有人摇我肩膀。
我猛地睁眼,看见冷月师傅举着烛台,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。
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赵嬷嬷的声音尖得像针:"不好了!
莫问先生吐血昏迷了!
脸上还有火印子!"
我掀开被子冲出去。
月光下,莫问趴在院角的石榴树下,面色惨白如纸,左边脸颊上有道焦黑的痕迹,像被火烧过。
他的手还攥着半张符纸,符纸边缘蜷曲,冒着焦糊味。
"灵玉?"宝玉哥哥从后面搂住我,"怎么了?"
我望着莫问脸上的火痕,又摸了摸怀里的梦玉——它还在微微发烫,像在说:"别怕,娘在。"
赵嬷嬷缩在廊柱后,手里的帕子被她绞成了团。
我看见她的指尖在抖,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。
(结尾悬念:赵嬷嬷的帕子突然掉在地上,露出半截染血的信笺,上面隐约能看见"事成之后,送你去扬州"几个字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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