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村的门槛,在亥时突然凝起白霜。
村口老槐树旁的张大户家门槛最是怪异,原本青石板铺就的门槛,竟覆上一层半寸厚的白霜,霜纹里嵌着极细的冰碴,冰碴折射着月光,在地上映出半幅战阵残图——图中归墟裂隙的黑气正顺着门槛往里涌,守灯人的旧靴在霜中冻结,靴底绣的“守”字被冰纹割裂,每裂一道,门槛内侧的地面就渗出淡紫色的煞气,煞气中混着昆仑冰川的寒风呼啸,吹得门口的艾草丛瑟瑟发抖。
“门槛咋结冰了?”张大户的儿子刚跨出门,脚踝就被白霜缠住,寒气顺着裤腿往上爬,腿肚子瞬间僵硬,像被冻住的石块。他低头细看,门槛的石缝里冒出淡淡的雾气,雾气在门槛上方凝成玄渊道袍的虚影,虚影对着门槛冷笑:“守灯人守得住阵,守不住门?这界一破,归墟的寒就该进家了……”
阿木赶来时,村口已有五户人家的门槛凝了霜,最严重的李铁匠家,门槛的白霜竟漫到了门轴,木门“吱呀”作响,像是随时会被寒气冻裂。他蹲在张大户家的门槛旁,指尖刚触到白霜,就觉一股刺骨的寒意钻进皮肉,胸前的玉佩突然发烫,青光护住他的指尖,霜纹在青光中浮现出细小的灵草纹路——这门槛是爷爷用昆仑“界石”铺的,石心藏着山涧灵脉的根须,当年用来划分战阵与市井的界限,界石上的刻痕能挡住战阵煞气,三万年过去,成了青石村的“护宅界”。
“是归墟的界寒顺着门槛的界石根须爬进来了。”李长生站在门槛边,青铜酒壶的光在霜纹上流转,壶中酒液映出石缝深处的景象:玄渊的道袍残魂正站在归墟裂隙边,将战魂的怨寒注入地脉,寒气顺着界石的灵脉根须蔓延,在门槛上凝成白霜,“这门槛的界石能划清‘内外’,人间烟火在内,战阵煞气在外。玄渊用界寒冻住门槛,是想让归墟的煞气越过界限,把村里的烟火气圈进战阵的寒界里,让家不成家,界不成界。”
话音未落,张大户家的门槛突然“咔嚓”一声,白霜裂开细纹,淡紫色的煞气从细纹中喷涌而出,门口的艾草丛接触到煞气,瞬间枯萎发黑,草叶上的露珠化作冰珠,冰珠里映出守灯人战死的残影。张大户的小孙女抱着布娃娃出门倒水,脚刚踩在门槛的白霜上,娃娃的衣角就结了层薄冰,冰面映出玄渊的冷笑,吓得孩子“哇”地哭出声,哭声里混着战阵的悲鸣。
“用旧鞋镇槛,用艾草划界!”阿木突然想起爷爷说的“门槛喜旧物,界寒怕人气”,他捡起村口晒着的旧布鞋,往门槛上一放,旧鞋沾着泥土和烟火气,接触到白霜,竟泛出淡淡的金光,金光与霜纹碰撞,“噼啪”作响,冰碴融化成水珠,枯萎的艾草重新泛绿,“旧鞋踩过的路多,能压界寒!”
王屠户提着刚收拾完的猪下水路过,见门槛异象,干脆将沾着阳血的屠刀往门槛上一靠,血珠顺着石缝渗进去,“滋啦”一声冒起白烟,门槛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,门轴的僵硬感消失,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能正常开合了,“老子的刀沾着人间烟火,邪祟越不过这道坎!”他边说边用脚踩着门槛的石缝,鞋底的泥土混着阳血,在门槛上画出道淡淡的红线,红线所过之处,煞气溃散,战阵残图化作田埂小路。
张大爷扛着捆晒干的艾草赶来,艾草带着草木的清香,他将艾草捆在门槛两侧,“这门槛本就该挡邪祟,哪能容煞气撒野!”艾草的清香顺着门槛蔓延,与旧鞋的烟火气、阳血的红光交融,门槛的白霜彻底融化,石缝里渗出清澈的水珠,水珠里映出爷爷的笑脸——爷爷正蹲在门槛边,用艾草汁在界石上画“护宅符”,符纹里藏着“界内暖,界外寒,烟火闭,煞气拦”的咒文。
李长生举起青铜酒壶,壶中酒液化作一道金光,注入门槛的石缝,“这门槛的界石里藏着守灯人的‘划界咒’,当年你爷爷铺门槛时,以山涧灵泥为引,将咒文刻于石底——‘门槛为界,烟火为关,内藏暖意,外挡寒关’。玄渊只知凝霜划界寒,却忘了门槛认人间烟火,界石记守宅初心。”他对着门槛轻喝,“三万年前的护宅界,该醒了!这界护的是家,不是归墟的寒!”
阿木握紧胸前的玉佩,将青光注入门槛的石缝,他的识海里涌入爷爷的记忆:爷爷站在村口的门槛边,看着村民们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,门槛上的艾草随风摇晃,界石的纹路里渗出灵草的露珠,每道露珠都是一道无形的屏障,挡住山外的煞气;玄渊的煞气袭来时,爷爷将半块“灵”字玉片埋在门槛下,玉片的青光与界石共鸣,界寒瞬间被暖意驱散,门槛的石缝里长出细小的艾草,三万年不枯——而张大户家的门槛下,正藏着那半块玉片的虚影。
“爷爷用门槛划的是暖界!”阿木的声音带着力量,玉佩的青光与门槛的金光共振,门槛的石缝里突然钻出簇簇艾草嫩芽,嫩芽缠绕着界石生长,在门槛上织出道绿色的屏障。屏障升起的瞬间,归墟的煞气被彻底挡在门外,门槛内侧的地面冒出淡淡的热气,热气中混着炊烟的清香,张大户小孙女的布娃娃衣角冰消雪融,孩子破涕为笑,抱着娃娃踩过门槛,鞋底的泥土在门槛上留下个小小的脚印,像给这道界盖了个暖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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